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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:遗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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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筑尘仓皇而逃,周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震惊的久久回不过神来:“赤焰,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吗?筑尘,他真的——”周柠说不下去,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
  赤焰尊主明白她的想法,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,宽慰道:“这是他选择的路,你不必太过自责。”

  周柠的眼泪在一瞬间落了下来,她紧紧的攥住赤焰尊主的衣衫,悲痛的大哭起来:“我如何能不自责?都是因为我,若不是因为我,他如今也不会——”

  她再也说不下去,这样难以启齿的话,她又怎么能说出来?而那个人,还是她曾经最疼爱的人,她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,可他在她的心中却更胜亲人,三年的点点滴滴,风风雨雨,不是说忘就能忘的,她一直想要保护他,将他推离自己的身边。

  她是阴祀生人,而他是圣教教主,他们是天生的敌人,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,因此,只希望在将来,到了迫不得已那一步,他可以不被她所影响,不会为了包庇她,而辜负天下百姓,被天下人所唾骂厌弃,只是没有想到她的疏远,会让他渐渐走向一条深渊,这是一件多么可悲而又讽刺的事。

  “我知你心中不好受,如今的他为了掩盖事实,掩盖自己的罪孽,杀了太多人,或许,只有当着你的面,揭露他的所为,他才会有所收敛,毕竟,你是他最在意的人,他一定不希望,让你对他厌弃,对他失望。”

  “可是我该怎么做?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?他还那么小,曾经的他,虽然任性,骄傲,可是那颗心却是善良的,可如今因为我,他已经变得如此极端,我该怎么做?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变回曾经的那个少年,那个带着坏脾气的善良少年。”

  “别再自责了,不是你的错,这都是他的选择,不要再自责了,别再哭了。”

  安慰的话,在残酷的事实面前,总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,而她也只能抱着赤焰尊主,无力的痛哭着,只因曾经那个善良,带着坏脾气的少年,好似离她越来越远。

  周柠在赤焰尊主的怀中哭着哭着,竟像个孩子般睡着了,乘坐了两日的马车,身体本就疲乏,如今又遭受到这样重大的打击,或许只有睡觉才可以缓和她悲痛的心。让她好过一些。

  赤焰尊主将她安置好,便悄声的离开了,他来到了培平老洞主的寝房——耀灵窟。

  一进入耀灵窟,便看见好几位灵医正在为培平老洞主施针,一群小厮婢女等候在一旁伺候,培平老洞主见他进来便摆了摆手,随后,灵医收了银针,与一众婢女小厮退了出去。

  寝房内便只剩下了两人,赤焰尊主来到床边坐下,培平老洞主的气色极差,脸色苍白,气息也微弱的让人难以察觉,这便是身为一代教主的悲哀,明明才四十左右的年纪,却形同枯木。

  培平老洞主看着他眼神中的哀伤,知他心中所想,竟是满不在乎的一笑,宽慰起他来:“伤心作甚?我能活到这个岁数,已是上辈子积了厚德,不必为我难过。我们这一代,五人中,只剩下了我,也是时候去阴间找他们团聚了。”

  “老洞主——”

  “赤焰啊,不必多说了。”培平老洞主打断了他的话:“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濒临死亡,最迟,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,所以我特意让人写信,将你提前叫来,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,我怕再迟些,就没机会和你交代了,若是如此,我死也不能瞑目啊!”

  “老洞主,您说吧,我都听着。”赤焰尊主放缓了声音,柔声应道。

  培平老洞主渐渐闭上了浑浊的眼眸,陷入了当年的回忆:“筑尘自记事起,性子就比寻常孩子要跳脱,不甘心在教里等待死亡的到来,不甘于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,这一切,我都懂,可是身为土教未来的唯一继承人,我只能强迫他不停的修习灵力术法,他逃过很多次,都被我抓了回来,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,直到有一次,他逃离木教,被我找到,要将他抓回来的时候,他对我说,可以乖乖跟我回来,但是要再带一个人回木教,那个人,就是木生。”

  “木生?他不是有——”

  “他没有土系灵脉,他体内的灵脉,是筑尘使用秘术渡给他的,不仅如此,筑尘当时为了保住他的命,更是将自身的灵力也渡给了他,为他续命,他原本并不是我土教的人,只是因为筑尘的缘故,我才将他一直留在土教。”

  “老洞主为何与我提及木生?”赤焰尊主狐疑的问道。

  “哎,因为在后来,筑尘越是长大,便越来越抗拒继任教主,我也越来越无法掌控他,最后,只得将木生关了起来,用他的命来要挟筑尘,逼迫他修炼成一个合格的教主,从那以后,他不再逃跑,不再反抗,认真的修习起灵力术法来。”

  “只怕,他表面越是顺从,内心就越是抗拒。”

  “你说的不错,就这样,一直到他十六岁生辰那年,你们给他过完生辰离开后,我看着他如此优秀,心中高兴,多喝了几杯,便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物,他说,什么都不想要,只求我放过木生,我见他不似从前那般叛逆,便顺了他的意思,放了木生。”

  故事讲到此,赤焰尊主如何还能不懂他的意思:“只怕,您这边刚放了木生,没两日,他便又逃了,可是,六年前我收到您的信函,与冽寒来了土教,您又为何不让我们将筑尘找回来?”

  “哎——”培平老洞主一声沉重的叹息,包含了太多无奈,太多心酸和悔恨:“那日,我醒来后,得知筑尘逃离,我心中虽很铁不成钢,但是转而一想,我已无几年活头儿了,趁着我还能强撑着固两次阵,就放他出去玩两年,给他一段自由的生活,等到他将来继位之后,也算是拥有过一段美好自由的回忆,便派人,装模作样的搜寻了几日,可是在搜寻的过程中,我在土教与火教,交界处的一个荒野小道上,发现了筑尘衣衫的碎片,那碎片上全是血迹,明显是有人在追杀他。”

  赤焰尊主一怔,略微思索后,试探的问:“是铭洛?”

  培平老洞主明显有些诧异,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,而是反问道:“为何有此一说?”

  赤焰尊主摇了摇头道:“只是猜测罢了,三年前,我们五人在闫火堂商议阴祀生人之事,最后猜测筑尘或许在金城,您便要求让木生随铭洛一起,当时我便有所怀疑,五教从来都是情同手足,铭洛与您来说是晚辈,于筑尘来说如兄长,于情于理,找到筑尘后将他亲自送回土教都是情理之中,而您却以不想劳烦他唯由,派了木生出来,可见,您对他不是有成见就是有所怀疑。”

  听了赤焰的一番分析,培平老洞主的眼中流露出赞赏的光芒:“你说的不错,当我发现有人在追杀他时,便派人将那一整片山林,从里到外都搜查了一遍,最后,果然发现了几支白色的箭羽,我将箭羽带回来,放在五灵石上,五灵石渐渐转化成金色的光芒,你该知道,每个教内的人,使用过的武器都会残留着各教的标志色系,可是也难免会有我们不知道的,隐藏在暗中,心怀叵测的人借此离间我们五教的关系,所以,我不敢大意,就在暗中悄悄追查。”

  “后来可有什么发现?”

  培平老洞主摇了摇头:“没有,从我派人秘密追查时,就再没有查到丁点儿蛛丝马迹,虽然此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匿迹了,可我终究是不能安心,因此那日,才会让木生随铭洛一起前往金城寻他。”

  “老洞主的意思,我明白了,我一定会查清楚铭洛到底有没有生出别的心思,一定会尽我所能保天下太平”

  “好,好,有你在,我放心!”培平老洞主心安了一半,放松下来,又提及道了筑尘:“赤焰啊,筑尘是我一手带大,如同我的孩子一般,我虽方法用的卑劣了些,却也是无可奈何,但凡有一点办法,我也不会逼他走上他痛恨恐惧的道路,当年他逃离土教,我整日追查追杀他之人,心忧过重,最终病倒在床榻上,灵力也日日枯竭,无奈之下,我派人将木生抓了回来,将他绑在玄土柱上,他的体内有一半筑尘的灵脉,可安抚柱下镇压的凶兽,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圣教之子,所以那三年,他的阳气被吸食的太多,才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,筑尘也因为此事,一边自责的同时,也对我恨之入骨。”

  “他还小,以后,会明白您的用心良苦的!”

  “不会了,不会了!”培平老洞主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浑浊,带着遗憾感叹道:“即使有那么一天,我想,我也是看不到了。”

  “老洞主!”赤焰尊主心中悲凉,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,赤焰尊主思绪一转,岔开了这个话题问道:“老洞主,您可知道,这个世界上,除了让阴祀生人献祭才能打破这千万年来的悲剧外,可还有别的办法?”

  培平老洞主一怔,思索半晌后,艰难的摇了摇头:“没有,也或许有,只是我不知道罢了,或许,归心圣堡里的藏书会有记载。”

  “归心圣堡?那是什么?”赤焰尊主狐疑道。

  培平老洞主有些诧异,随后略一思索,便也就释然了,遗憾道:“归心圣堡为历代五教之首所拥有,是储存在意念中的一座石堡,里面有天下间所有的古今藏书,我们这一代拥有归心圣堡的是木教的桑柯,只可惜他和碧海小主——”培平老洞主似是在怀念,又有些悲伤:“自他离世后,归心圣堡就会自然而然的传至你们这一辈的五教之首的意念里,我一直以为是你,却不曾想,你竟是不知情的。”

  对于培平老洞主所说的事和解释,他并不觉得难堪,只是没有问出解决周柠献祭的办法,赤焰尊主是失望的,只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,或许,归心圣堡里真的会有解决的办法,只是——

  “老洞主,您可知道,要如何才能确认谁是真正的五教之首?”

  “不知,但是知晓归心圣堡的人,必定是五教之首。”

  如此的话,赤焰尊主却是陷入了难题:“依着筑尘和林朽对于周柠的心意,但凡拥有归心圣堡,定会一心寻找办法,化解周柠的处境,可是两人并没有,冽寒性子冷傲,做事冲动,如果是他拥有归心圣宝,必定会立刻告知自己,剩下的,便只剩下了铭洛,铭洛性情沉稳内敛,为人处事八面玲珑,心思莫测,若真是他,又一直隐藏着不告诉他们四人,只能说明他有异心,身为五教之首,拥有归心圣宝,又有异心,那当真是天下大劫啊!”赤焰尊主暗暗想着,心也在一点一点下沉,只祈祷不会有那样凑巧的事。

  赤焰尊主陷入了自己的思绪,半晌没有言语,培平老洞主唤了好几声他也没有听见,只得伸出干枯褶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。

  赤焰尊主一怔,顿时清醒过来,歉疚的唤道:“老洞主!”

  培平老洞主深吸一口气,气若游丝的做着最后的交代:“赤焰,此次我特意让你提前过来,一是铭洛之事,我一直难以分辨,二就是筑尘,我一直放心不下他,在近日,想必你也知道了,他日日夜夜与下人行那等事,事后又杀人掩盖罪行,一开始,我只当他是为了报复,为了气我,才刻意做出此等轻浮恶毒之事,但是后来,我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,他每日必须要与人行欢,否则,就会暴躁不安,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,这其中,定有问题,可恨我已是个废人,什么都做不了,你要答应我,一定要查出真相,不要让他再这样下去。”

  赤焰尊主眼眶发红,坚定的保证道:“您放心,我一定会查清真相,让他回归正常。”

  “好,有你这句话,我就放心了!”培平老洞主缓缓闭上了眼,嘴里含糊不清的道:“这个世界,百姓都道,盛世太平,安宁永乐,看似和平宁静,可他们哪里知道,这自古以来的安定,都是一代又一代教主牺牲自己为他们换来的啊!”

  他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嘲讽,最后自言自语的唤了两声:“筑尘,筑尘——”

  赤焰尊主看着他渐渐陷入了自己的世界,为他掖好被子,放轻脚步,带着一颗沉重的心,悄悄的离开了耀灵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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