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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落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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邢觉非在医院住了十天,方辰一共去了四次,有时是一整个白天,有时是一整个晚上。

所以碰到邢江来也是不可避免的。

作为集团的掌舵者,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邢江来都会将自己的外表打理得端正体面,容光焕发。

今天也一样。

但方辰还是在他一丝不苟的鬓边,发现了几根新生出来的白发。

她别开头,借着洗碗离开了病房。

邢江来看着方辰的背影,皱了皱眉:这孩子……性格上倒是完全随了她妈。

小小的人,脾气老大。

当年,他和妹妹之间靠的是妻子调停。

那现在呢?谁来帮忙?

况且,如今的情况,可远比当年复杂。

邢江来看了眼正心不在焉地听妻子说话的邢觉非,突然觉得,也许方辰搬出去并不是什么坏事。

只要她别跑太远就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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邢觉非出院那天,秦为径来了。

这呆子一边啃着他姐削给他哥的红蛇果,一边问道:“毛嘉欣那个男朋友……人怎么样啊?”

方辰低头一笑:“就那样,能看。”

“那吴赛赛呢,她最近还好吧?”

“怎么?你要找她复合?”女人眉毛挑了挑。

秦为径脸一红,不停摆手:“没有没有,我就关心一下。”

“小五,路还长。以后你会遇到更合适的人的。”方辰说完,轻轻地拍了拍秦为径的肩膀。

“以后?要不……咱们俩再相一次亲,凑合凑合?”

秦家小五不知死活地开了个玩笑。然后……

“滚。”

“滚!!!”

第二个滚是邢觉非说的。

秦为径一脸惊愕地看了眼他那个三哥,又看了眼方辰——显然,很多事他是刚刚才知晓。

方辰扶额:这孩子……未免也太迟钝了些!

将落下的稿子和专业课补完,方辰出门和毛嘉欣逛了次街。

看着路上正带着圣诞帽发传单的小伙子小姑娘,她这才惊觉今天是什么日子。

逛完,毛嘉欣开车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。

“周继晚上约了我看电影,你呢?你有什么安排?”

“明知故问。我当然是回家和阿杜一起共进晚餐啊!它吃猫粮,我吃狗粮,丰盛!”

“你这狗粮只怕是吃不成了呢。”毛嘉欣对着方辰身后的某人挑了挑眉,“那个谁!过来交接!”

邢觉非含笑走过来,拉开副驾驶的门,朝里面的女人伸出了手。

绅士啊。

可下一秒,他的手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。

但方辰还是别扭着一张脸,乖乖地走到邢觉非的车上坐好了。

“我们去哪儿?”

她看着窗外,继续甩脸色——反正那谁谁谁就喜欢看她这样。

“你饿不饿?不饿的话,可以先去看电影。”

邢觉非确实喜欢,他看着女人的后脑勺,声音都轻快了不少。

“那就看电影吧。”

其实无所谓做什么的,方辰……只是不想一个人。

歌里唱:落单的恋人,最怕过节。

她用十年孤寂来体会这句词,深以为然。

电影是邢觉非选的——爱情片,也是动作片——不是日本的。

片名很长,长到用力过猛。当然,用力够猛的不止是片名——编剧煽情的煽得很用力,演员挤泪也挤得很用力,观众憋笑憋得也很用力。

但方辰还是哭了。

前排有一对情人在接吻,旁若无人的,还以为别人都看不见。

傻。

就像当年的他和她。

这好像是方辰第二次在电影院哭?

上一次,是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童朗的时候。那次看的是个动画片,片名叫《麦兜当当伴我心》。

麦兜很可爱,麦太也很可爱,春田花花幼儿园的全体小朋友都很可爱。

但是当可爱的他们唱出“我愿似一块扣肉,扣住你梅菜扣住你手”时,方辰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,吓得身边的毛嘉欣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。

她好想做扣肉,好想做梅菜,好想好想做被扣住的那只手……但这个梦,已经没有人和她一起完成了。

她的肉肉不在了。

坐在邢觉非身边,方辰不敢大声哭。

明天就是童朗的生日了呢。景岚不在,他会是一个人过吗?

怎么可能?!

人家有家人,有朋友,有事业,还有钱。圆满如斯,哪里轮得到自己这孤家寡人来操心?

贱啊她。

想到这儿,方辰没忍住就眼泪汹涌。

邢觉非默默扣住了她的手:“我们出去吧?这片子不好看。”

他拉着她走出了电影院,然后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。

安静地吃完,邢觉非将方辰送回了楼下。

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深邃又明亮:“方辰,圣诞节不是为他一个人过的。以后再想起这天,你的记忆里……也应该有我。”

他没说只应该有我,他说的是也应该有我。

多有诚意,多大的让步。

人应该知足。

方辰轻轻嗯了一声。

邢觉非的手将她圈进了怀里,她回手搂住了他的腰。

很温暖,很安心。

但方辰的脑子里想的,心里念的,还是那个人。

她就是贱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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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真犯贱啊!

童朗坐在车里,看着不远处那对相拥在一起的璧人,低声骂了一句。

大老远飞回来,在方辰家楼下等了三小时,就为看到这一幕。

贱啊他。

但童朗就想回来。

哪怕后天就必须飞回去,哪怕家里一大堆烂事在等着他解决——妹妹闹着要和女人结婚,弟弟哭着要去尼泊尔出家,就连那个放荡不羁的便宜表弟,都凑热闹一般嚷着要离婚来中国挽回真爱。

一团麻。

但童朗还是回来了。

毕竟以前每年的生日方辰都和他在一起的。所以……生日一定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——如果只是在同一个城市也算的话。

童朗自虐似地盯住那两个人,一动不动。

盯着盯着,男人想起一个叫Oscar的小天使说过的话:

“不可以再看星星了哦!不然妈妈会伤心的!”

童朗没有妈妈来为他伤心。他就一个人。

所以他想看就看,没所谓的。

反正,爱他的人,他爱的人,终究是没有一个留在身边。

没所谓的。

那两个人牵着手上了楼。楼道里的灯亮了,又暗了,依然没人下楼来。

童朗终于熬不住了。

“回去吧。”他说。

小吴把他放到了公寓楼下。

洗完澡,拿了瓶酒,童朗对着月亮自斟自酌。喝了不知道多少,男人像死了一样倒在床上。

梦里有人轻声对他说:生日快乐啊,肉肉。

童朗就这么醒了。

天还是黑的,他打开手机,眼睛却亮了起来——有人也没睡。

“画完稿子才发现都这个点了,反正也是睡不着了,那就祝全世界所有在今夜失眠的人节日快乐,永远快乐。爱你们所有!比心!”

他也失眠了,所以方辰祝他永远快乐了;方辰爱所有人,所以也是爱他的。

童朗很快乐,起码在这一刻是的。

又看了眼这条状态,男人眉毛一挑:画稿子?到现在?那……就是没做别的了?

她可真乖!

也是真傻。

那个邢觉非,有哪里不好啊?

好像确实没自己好。

童朗一边窃喜,一边替方辰可惜。但心底终归还是高兴的。

毕竟他就是个混蛋,一个卑劣又自私的混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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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继接到童朗电话的时候正在“早锻炼”。

“你特么真是想一出是一出!不是不回来了吗?……什么?出来喝酒?爷没空!爷忙着呢!”

“谁啊?”激情被打断,毛嘉欣突然就没了兴致,翻过身,她伸手从床头拿了内衣准备穿上。

“童朗。”

周继随口一答,答完却发现自己提错了人。

果然,毛嘉欣腾地就支起了身子:“他回来做什么?又跑来招惹方辰啊?当我死了?艹!”

想起方辰被这人搞得想断断不掉,想恨又恨不了的苦逼样,毛嘉欣气得当场爆炸。

“不是不是。”周继摸着她的头发,顺了顺猫儿炸起来的毛,“人回来……回来给朋友送礼!好像是以前的铁哥们儿生了个儿子?嗯,对,就是这样。”

“编,继续编。”毛嘉欣冷笑一声,掀开被子下了床,“童朗……可是连那铁哥们儿结婚的时候都没舍得回来的啊。”

她的声音很平淡,但周继的太阳穴还是突突跳了一下。

操!

什么铁哥们儿?! 那是他女人的前夫!他好死不死,提这茬儿干嘛啊?!

周继上来就给了自己一耳光,跳下床撵到毛嘉欣跟前:

“你干嘛去?”

“洗澡!回家!”女人只穿了件内衣,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火辣辣的。

“等会儿,我、我尿急!”

卫生间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,毛嘉欣无语地坐回了床上。

周继出来的时候,身上湿漉漉。

她眯着眼,上下打量:“上厕所还带洗澡……怎么?翔拉在裤子里了?”

“还真是。来,你帮我看看,这儿洗干净没?”周继笑嘻嘻的将毛嘉欣的手往那地方摁。

“滚啊,谁要看?!”

一把甩开男人的手,她关门进了浴室:自己怎么就偏爱这种死皮赖脸的货色呢?

毛嘉欣一边恨恨打着泡沫,一边暗骂自己犯贱。

等她出来的时候,周继已经穿戴整齐了。

“快,我送送你。”男人笑得鸡贼又灿烂。

昨晚的狂欢,在闹市区留下一地狼藉,但也给城市道路腾出了大片地方。人都在家里补觉,所以此时的路上是一片空旷。

不过二十来分钟,周继就将毛嘉欣送到了楼下。

“毛毛。”男人开口,语气温柔。

他很喜欢这么喊她。

毛嘉欣停下解安全带的手,看了这人一眼。

周继直视前方,嘴角却带着笑:

“你和那个人,认识多少年了?”

“十三、四年吧。”

“哦。”周继摸了摸下巴,“那也还好啊,这么看咱们俩的交情也没少到哪里去。”

“你这儿……洗澡进水了?”

毛嘉欣戳了戳他的太阳穴。

“没。我……一直记得你。”

“嗯?”男人没头没尾一句话,让女人愣住了。

周继突然倾身过来吻她。

缠绵的吻结束,他捧着女人的脸,两人额头抵着额头,谁都没有动一下。

良久,周继叹了口气,问道:

“你后来……为什么不来画室了?”

女人哑然。

对啊,为什么呢?

如果……

算了,没如果。

“你不来找我,那只能我来找你了。”周继用指腹轻轻擦掉女人脸颊上的那滴泪,再次吻上了她的唇。

车窗没关,冬天冷冽的风呼呼地从外面灌了进来。但就连它,也没办法让正沦陷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的两人,清醒半分。

后来的毛嘉欣每每回想起这天,脑子里响起的都是某部经典电影里的台词:

——当我们遇见时,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?

——我觉得,你看起来就像圣诞节的清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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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单的童朗把金丰给约出来了。

“来,欠你的几顿酒,哥今天一起补上。”他端着杯子,表情看起来不好不坏。

“臭小子,生日快乐啊。”

金丰说着,抬手和他碰了碰杯,然后不等他说话,一口闷了。

“亏你还记得。”

“可不得记得么?每年这天,嘉欣都不在家待……你猜,她干嘛去了?”

童朗不说话。

“她陪邢方辰去了,因为怕她出事。”金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,“哥们儿,我不知道你是藏了什么事,你不告诉我,我也不问。但是你不能这样。有些人错过了,就没了,找不回来的。”

“我不打算找回来。找回来耽误人一辈子,犯不着。”

闻言,金丰一口酒堵在喉中,咽进去也不是,吐出来也不是。

“你要死了?”

“差不多吧。有时候活着,不比死了好。”

看到他的表情,童朗憋笑,笑完又觉得有些苦涩。

金丰这才松了口气。他缓了缓心神,道:“不不不,活着就是活着,活着就是比死了好。”

只要活着,就都还有机会。

童朗又不说话了。

“来,给你看看我儿子照片,高兴一下。”金丰说着拿出了手机。

“……”

“可不可爱?”他不停划拉着相册,“反正……她说很可爱。”

童朗抬眸看了看金丰——这人的脸上一点都没有初为人父的那股兴奋劲。

“怎么?你比较想要个闺女?”

“我想要什么?我没想法。反正他们都很高兴,所以我每天都得跟着高兴。我的想法……不重要。”

金丰说着将手机收了起来。

“别这样。孩子没错,对他好点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金丰又闷了一口酒,“我妈没几年好活了。她能高兴一天,我就能多忍一天。”

闻言,童朗摇了摇头:“我就不该约你出来。你该回去陪他们。”

“你不约我,我今天也是一个人过。昨天,我去领证了……孩子要上户口,没办法。但我真的不想再看见她了。那女的谁啊?她为什么住我家?我他妈又是谁啊?我老婆呢?我把老婆弄哪儿去了?”金丰喝的有点急,他仰着头,靠在了椅背上喘着气,“你说得对。活着,还真他妈不比死了好多少。”

这么一个全世界都在狂欢的日子里,有两个主动选择落单的男人,正各自沉沦在酒精与回忆里,无法自拔。

作者有话要说:

日更4000,麦兜系码字,用麦兜,发麦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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